想让亲人睡个安稳觉

想让亲人睡个安稳觉

 

黑龙江省绥化市公安局 韩秀媛

 

爱好摄影，喜欢拍摄和被拍。打开相册，那些曾经有心或随意的定格，都将悄然逝去的时光轻拉回来，仿佛又见暖阳中生发的一棵棵嫩芽。

 

相册里有几张是较早的。那时我刚刚入警在分局，恰逢局里组建110报警服务台，全市各县局都来观摩学习，我和几名伙伴担任解说员。活动结束，大家站成一排拍照留念。一群年轻的女警，身着整齐划一的警裙、黑色半高跟皮鞋，手持扩音器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，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拍照时，自然引来一群人观看，那场景确实风光。照片里面有颖，个子不高，站在边上，清纯得像一捧泉水。

 

不久，她和一同入警的慧恋爱了，很快结了婚，成了警嫂。

 

当年的慧和现在一样，没有太多言语，在男生里显得比较成熟稳重。他是警校毕业生，思维敏捷，当过片儿警，干过侦查员，基层工作经验很足。别看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，办起案来却毫不含糊。

 

去年秋季，我负责主编的内部刊物需要推介一名典型人物，领导向我举荐了慧。那时我得知，不久前，慧带领的专案组打掉了一个黑社会团伙，他荣立个人一等功。

 

看完他的事迹材料，我有了采访他的想法。

 

看得出，他很忙。与我交谈时，不时有电话打入，民警向他汇报工作，求教对策。

 

我说，想听听他抓捕的情景。

 

他略微深思了一下，回忆起来。

 

得知那伙人在某村设立赌场后，为了避开“岗哨”，他带领专案组一行50多人，踩着一尺深的雪壳子从野地里绕行10公里进村，当时正值零下30多摄氏度的隆冬。现场抓捕还算顺利，一号头目落网了，而在外围的二号头目却漏网逃跑，多日侦查未果。

 

终于得到了确切消息，二号头目的身影在哈尔滨市某公寓出现了。他立即带人赶到公寓。

 

我问，抓那人时，危险吗？

 

他说，哪来得及想什么，当时就是一门心思怎么能把人抓住，把这个案子结了，给辛苦了一年多的战友们一个交代。当那小子把门打开一个小缝时，我伸脚别住门缝，顺势冲进屋内，把人抓获。

 

眼前闪过警匪片中许多镜头，危机四伏，险情随时可能袭来。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身上都备着凶器，倘若动作稍慢，或略有迟疑，利刃也许随时会闪出寒光……

 

他坐在办公桌旁，秋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，很温暖，阳光中的他似乎变得高大起来。他和我聊家常般谈着他所经历的生死瞬间，如云如雨般，轻描淡写的，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。

 

看着他的脸，心想他和颖确实是有夫妻相的。我也曾和颖几次提到慧的勤奋努力，多次立功受奖，现在还走上领导岗位。听到这些，颖说，我可不想他成为英雄，能安全回家，能安稳地守着我们娘俩儿就好。然而，既然选择了警察这个行业，势必就会与亲人聚少离多。

 

我问他：这些关乎生命的搏杀，回家能和颖讲吗？

 

他摇了摇头说，我得让她睡个安稳觉。

 

睡个安稳觉。这句朴实无华的话语在脑海中盘旋。让亲人睡个安稳觉，是用自己的辗转反侧和多日无眠换来的。让百姓睡个安稳觉，是用警察的职责、智慧、汗水，甚至鲜血换来的。也深信，那群与邪恶较量，与魔鬼周旋，在刀尖上跳舞的人，内心装载更多的是牵挂。

 

从基层到机关，在这支队伍中行走了20年，经历过林林总总的大事小情，亲眼见识到他们的果敢勇猛、无畏忘我。作为他们的战友，分享过他们的快乐幸福，分担过他们的忧愁烦恼，也感受到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丰沛和细腻。

 

又想起了刚到派出所时，在一起工作的那位老警，如今他已经过世多年。那时他一有空闲，总爱聊起自己经受的艰难时日，但我更感兴趣听他唠叨那些家长里短，比如怎样腌酸菜又鲜又脆，怎样和饺子馅吃起来水灵不油腻，在哪个市场几点钟可以买到便宜的土豆白菜。他还常常像小孩子一样扯起自己的衣襟问：你嫂子织的，是不是挺好看？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已是患病之躯，他却不肯休息，仍然若无其事地值班备勤、出警处警。安静时，每当提到父母、妻儿，他的眼神会变得无比柔软幸福。看得出，他对生活中的琐碎片段，甚至对过去那些烦心事都留恋难舍。每每想起他，内心都会发酸。是啊，有谁不会为之动容呢？比如王影、王江，比如张国森，他们都是普通民警，没有壮举，做的也是小事，他们不是英雄，可他们在艰难中都是那样的留恋热爱生活，热爱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：自己的岗位，自己的工作，和爱与被爱的那群人。

 

结束了对慧的采访后，我向他索要一张照片，想放在刊物中做文章配图，找了几张没有中意的。我提议，天气不错，去警民广场那块“平安石”前留个影吧。没多久，照片传过来了，他站在那块石头前，有些拘谨却目光庄严地望着远方。“平安”两个字辉映着蓝天碧草，显得格外鲜红悦目。平安是块磐石，生长在这块土地。每一位战友的平安，其实也是捧在亲人掌心的如花宝玉。